Photo taken in Anting New Town on April 30, 2022
洗 碗
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是不用洗碗的，在饭店吃饭的时候也是不用洗碗的，付的菜钱和饭钱里边应该都包括了洗碗的钱了，因此只顾吃，吃完拍拍屁股潇洒走人。4月1日到今天4月30日已经整整四个星期了，由于疫情，学校的食堂也关门，上海的饭店也都是关门的。其实整个镇、整条街都关掉了，而学校的门也都不让进，就别说去食堂或饭店吃饭了。我知道上海还有些地区是连家门或者小区门都不让出，而这样的行动限制竟然是为了躲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肺炎病毒。没有了食堂和饭店，做饭就得自己动手，碗也得自己洗，谁也不可能眼看着水池里的锅碗瓢盆越堆越高，而到用时才去挖出一两个来再用的。
其实我并不怕洗碗，实际上我还挺享受洗碗的过程的，慢慢地把碗洗干净放整齐也是挺惬意的，如果有时间的话。平时上班时早出晚归没有时间洗碗的，有时候吃饭也匆匆忙忙，别说吃完后洗碗了。之前请了个钟点工，等她来的时候洗，我就只顾吃了，当然这个服务也是要付钱的。现在倒好，封闭在家里，既不用早出也不用晚归，反正从早到晚，从晚到早一直在这个屋子里转了，省下了不少上下班来来回回的时间，也正好用于照顾自己，其中也包括两件我实际上都挺喜欢的事情，即做饭和洗碗。
做饭是另一件值得去聊一聊的话题，今天先说说洗碗。我喜欢上洗碗是从在多伦多读书的时候开始的。我博士第一年一个人在多村住着，跟别人合租的房子，里边有一个公共厨房。同住的人都是多伦多大学的学生，经济都不宽裕，所以也基本都是各自在家里做饭吃。做饭和洗碗时有时可以跟室友聊聊天，而当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是打开当地的一个新闻电台，插着耳机，心不在焉地却又沉浸其中地从头听到尾。记得当时用的是一个摩托罗拉的智能机，里边自带有收音机功能。就是由于这段经历，后来我买新手机时都要问一下有没有收音机功能，不过这个现在好像已经绝迹了，如果有的话，我还是要的。
刚去国外的时候听电台里的新闻基本时听不大懂的，主持人语速很快，有时候还会采访一些有操着各种各样英语口音的嘉宾，所以起先也就培养培养语感，然后慢慢地才能听出个七七八八来。我发现洗碗是可以一心两用的，可能是洗碗对注意力的要求很低，专心把碗洗干净的同时还可以同时仔细听新闻里的内容。有了这个练习英语听力的目的，我也就不觉得洗碗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了。相反，每次洗碗时我都会特别平静，一方面慢慢享受把各种厨具和碗盆洗干净然后放整齐的过程，另一方面了解一些国际和当地的新闻时事。记得大概是过了四五个月以后，我发现自己基本可以全部听懂新闻节目里的所有内容了，再过了几个月后，我已经可以分辨出嘉宾的口音是从哪个国家来的了，感觉跟分辨国内收音机里的山东或者苏州口音差不多的。这样的练习成就洗碗这件事功不可没。而那种缓慢地洗碗，安静地享受当下的非常美好的感受也长久地在我的内心里保留了下来。
我喜欢的洗碗方式一定是要用热水的，而且必须是流动的热水。小时候崇明老家是没有这样的条件的，因此，我小时候最讨厌洗碗，虽然有时候也被妈妈要求承担必要的家务活。前段时间爸妈跟我一起住的时候，我有时间时都会要求在晚饭后洗碗，一方面为了分担老爸的任务，因为妈妈把洗碗工作全部派给了他，另一方面其实我也愿意沉浸在洗碗的安详之中。有时候一天忙碌之后让思想无目的地神游，有时候听听新闻或音乐。现在住的公寓里边一般都是有热水龙头的，因此不论是戴着手套洗或是光手洗，水流的温暖都会给手和身体带来一种愉悦感。能专心体验这种热水带来的愉悦了，洗碗也就不厌其烦了。我们都知道热水洗脚是会带来快乐的，有些人还要付钱去洗脚。其实手也是需要热水安抚的，洗碗可以当作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事。
后来我在多伦多的房子里安装了洗碗机，因此我也就慢慢地把洗碗这个乐趣基本放弃了。只是偶尔用手洗一下，重温一下那种缓慢而安静的状态。我有时候还鼓励儿子去做饭洗碗，告诉他这不仅是为了承担家务的责任，也是培养一种照顾自己的技能。其实洗碗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或者当时的情绪。儿子正是毫无耐心的少年，每次洗碗草草了事，洗后的碗和其它餐具也放得横七竖八，不堪入目。我相信做一件事情就要投入其中，享受其过程，这样最后的效果也可能是最好的。
人生其实只是一个过程，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时是一样的，每个人离开这个世界时也是同样化为尘土，因此人生不是为了一个什么结果，学会享受这个过程最好。过程其实就在每一天和每一个时刻，比如写这篇小文是一个过程，因此须专心地写，体味这种安静的快乐，而洗碗的那三十分钟也是一个过程，只有全身心进入其中，快乐滋味才能体会出来。有时候忙忙碌碌，做着一件事情的时候其实是在担心着另外一个事情，想着某件事情的时候其实是不得要做另一件事情，这种情形即没有效率，也不能享受当下生活。
前面说到洗碗机，还想聊聊人类的这个发明。去多伦多之前我没见过洗碗机，后来在家里安装了一个发现这个机器的设计和工作效果还真是堪称一绝。基本上不论什么样的锅碗瓢盆筷子调羹都可以放进去洗，马虎一点的烧完菜吃完饭直接放进去了事，仔细一点的可以稍微冲淋一下，去掉一些重油和大块残渣。反正最后的效果差不多，出来的东西都是干净无比。有个朋友在上海的时候跟我一样从未用过洗碗机，到了多伦多用上了这个平常人家标配的机器，也是十分喜欢，并不是地感叹这个神奇的发明让他从此得到了解放。我估计他从未像我这样喜欢过洗碗。
其实我回到上海工作后也在租用的公寓里买过一个台式的洗碗机，用过几次，虽然并不像直接安装在厨房里的那种效果好，有时候也能帮我节约一点时间。可是每次爸妈来到我公寓住的时候，老爸第一件做的事情必然是把这个洗碗机请出厨房。他不能接受机器也能够洗碗这个事实，他宁愿自己每天晚上亲自仔细地去洗，有时候他也乐得我去帮他洗。我知道他不让用洗碗机的另一原因可能是觉得机器洗碗浪费水。我没有进行过测算，但是从洗碗机冲洗的时间来看，我觉得他的担心可能是对的。因此，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也愿意出于环保考虑而用手洗碗。
据说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和亚马逊创始人贝索斯也都喜欢洗碗。据传这个习惯让他们增加创意。我不知道我的洗碗行为是不是让我提升了创造力，估计我也不可能洗着洗着会变得像他们那样富有了。不过，洗碗过程带给我的那种沉浸在当下，不受任何其它事情干扰的感受至少是让我的身心得到了很好的放松的。我知道身心放松了，创造力是可以得到提升的，工作效率也是可以提高的。再说每个人学习照顾自己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技能，我总是觉得会照顾自己的人才可能会照顾别人，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的人，估计是不太可能理解别人的需求的，也就谈不上好好地照顾别人了。新冠疫情什么都不好，在让我们每个人更好地学习照顾自己这点上还是有些功劳的。
每次专心度过了洗碗那三四十分钟，眼看着干净的餐具和整齐的厨房，转身离开这个让我刚刚沉浸其中的空间，然后进入下一个可能需要我专心思考或做另外一件事情，虽然它一定与洗碗毫不相关，但是洗碗过程带给我的那种安静和愉悦的状态一定是促进了我的思维，提高了我的做事效率的。当然，洗碗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因为洗碗本身就是当下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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