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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

EdTinker


二十一年前我因为要做一个介入式检查而住了一次医院,记得大概一周时间,是我此生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次。明天我要陪妈妈住院,想陪护她度过她可能是最最难过的一段日子。


妈妈身上有两个癌症,已经是晚期,整天经受着不可想象的痛苦。在过去的一年里,爸妈基本上是处在我家住一段时间,然后医院住一段时间的模式。妈妈已经辗转几家医院,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在医院里已经住了一两个月了。我由于工作繁忙,一直没有进入医院陪护,我父亲基本上承担起了陪护和妈妈的责任。我尽可能地做好后勤保障和医院联络的工作,我妈妈得到最好的治疗,让她们两人在医院有最舒服的环境。虽然如此,我还是因为自己未能自己到医院陪护而感到十分愧疚。


新冠疫情给家属进入医院探视带来了极大的不便。病房里只能有一个家属陪同,如果有了家属陪同,其他人就不能探视了。有两个医院管理稍微宽松一些,只要做了核酸检测还是可以找到机会探视。但是不是每个医院都这样。妈妈现在住的医院就不好探视。


学校今天开始正式放假了。前两天跟妈妈通电话。妈妈说你快来看我呀,再不来就看不到我了。我从医生和我爸爸处随时了解我妈妈的病情,知道目前她还并不是最后危急的阶段。我跟妈妈说不要悲观,我马上放假了去医院陪你。一年以来妈妈从一开始无法接受自己的病情慢慢地开始接受上天的安排。她现在想回到老家去,想叶落归根。明天妈妈就能回到老家崇明的医院。我明天跟她一起去医院。


我有一次住在医院的经历,我的床号是“加1”。现在还能似乎听到小护士叫“加1床”的清脆声音。护士不叫名字的,只叫床号。病房里除了我之外我记得还有另外8人,当时白天晚上呆在一起没事干就一直海阔天空胡侃乱聊。记得其中有老板、有退休工人、有公务员、有打工仔、还有我这个老师等等。我带了些英文书进入病房,有时候会到病房后面的小院子里看看书。那时候英文不好,平时也没有很多时间专心学习,住院了其它事情都干不了,学些英文觉得挺好的。


二十一年前还没有微信,也没抖音,也没有美团,也没有支付宝,其实我记得连智能手机也还很少,因此住在病房里就好像与外界基本隔绝了,节奏也慢了很多。现在有了这些让人和互联网虚拟世界时时相连的工具,人想躲都没有地方躲了,估计即使住在病房里也会被那些无孔不入随时都在的信息和诱惑干扰。不知诱惑多了的世界是让人更加幸福了,还是更加焦虑了。《道德经》说,“不尚贤,使名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智,强其骨。恒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现在这个世界“可欲”随处可见,既在现实世界中,也在虚拟世界中,所以“民心”一定是乱了,再也回不到老子所大胆设想的民风淳朴,可无为而治的世界了。


过去几年中,由于我的丈母娘连续生病和我妈妈最近一年的突然患上绝症,我突然发现我成了医院的常客。门诊、急症、住院部和网上预约的各种流程弄得再熟悉不过。每到一个医院,不论是小镇上的小医院,还是市区里的大医院,我总是发现人满为患。病床总是紧张的,挂号总是要排队的,医生门诊办公室门口总是坐或站满了很多人,然后往往是等了一个小时却只跟医生说上几句话而已。有一次我帮我妈妈去看一个大医院的名医,走出那个楼层的电梯时我就被惊到了,大约两三百平方的中庭里和走廊里坐或站满了人,有好几个医生办公室门口都挤满了人,来回走动的人需要让人借路而行。有时候我开始怀疑医学越来越发达到底是让我们多得病了还是少得病了,当然,也有可能的一种情况是,医学发达了让我们知道了我们本来不知道的病。从我妈妈的病情发展以及我丈母娘的病情发展来看,现代医学可能在大多数情况下就是延长一点人的寿命而已,医学其实并不能治愈大部分毛病的。


因此,去医院包括住院并不是为了治病,是为了延长一点点生命而已。这个体悟让我对医院、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也让我更加释然地看待每一次跟医生的交流,和每一次入院和出院。据说19世纪的时候人的平均寿命只有40岁左右,而21世纪以来我们中国人的平均寿命都超过77岁了,虽然现代医学对很多疾病实际上是没有办法治愈的,但是它在延长生命方面一定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明天陪妈妈住院,这将是妈妈在过去一年中住过的第四个医院了。希望它能够帮助我妈妈更长地、更好地留在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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